鲤观棠

【楚路/哨向】梦境缠绕[完]

///////
【part.14】

良久，路明非艰涩地问：“那么在现实里，我在哪?”

路鸣泽摊开手，爆米花和影院顷刻消失，他们又重回空无一物的黑暗之中：“没有啦，哥哥。我们的交易已经做完了，我还友情馈赠了一颗心脏来帮你救回师兄。要知道即便是龙，修复一颗心脏也是很麻烦的。这已经是大酬宾啦。”

路明非用手捂住脸，他不知道自己此刻有没有哭出来。这么大的人了要哭真的太难看了，可是他不知道此刻用什么表情什么动作才能宣泄他心里的感受。

对啊，他和小恶魔有交易，当最后的四分之一交出去时，现实如何，都与他无关了。

他的一切都已归属于恶魔。

可能会被军部表彰一番：“本世纪最伟大的屠龙英雄”、“为校争光”、被师姐师兄他们怀念一番曾有个师弟怎样怎样。

他如今也不清楚军部所给的情报是否暗藏陷阱，在楚子航小组遭遇危机的背后，是否又是谁的图谋。

然而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了。

路鸣泽拍了拍他的肩，似是鼓励一般：

“哥哥到最后我还是爱你的啦，给你创造了这么多梦境，足够让你沉沦到永恒……这样我们就会永远在一起啦。”

路明非此时已经不知道能同路鸣泽说什么，他垂着头，看不清神情。

“小弟我为你准备了很多个梦境，这都源自我们兄弟数千年来的经历，我给它们做了些改动，类似于寻找线索的RPG游戏，这样你也不会觉得太无聊。”说到这里他低头极其落寞地笑了笑：“如果你想找到那次奥丁之原的真相，也在这些梦境里哟。”

路明非咧了咧嘴，然而最终还是什么表情都做不出来。

有什么比命运已被恶魔操纵更可怕呢。

他抬起头来，突然发现虚空中多了无数光芒闪烁的光圈，上面标注着些歪七扭八的数字。一二三四五，延伸至无穷。

“哥哥，打起精神来，在这些梦里你不只是'你'，你的精神也会附着在其他人身上，以上帝视角看待这些过往，这样会不会觉得有趣些呢。”

“等到找齐所有的线索……大概我们也会在现实里相见吧。”

路鸣泽最后低声说道，语气不带笑意，说得分外严肃。

路明非诧异地抬头看着他。

“哥哥不用太惊奇啦……然后，这些梦境由我所造，除了你最后心心念念的师兄，也有很多故人的影子呐。”

“等哥哥所有梦境通关，我们还会再见的。”

路鸣泽话语未落，路明非已看见自己脚下突然形成一个光圈，他满心疑问尚未来得及出口，就已被光圈吞噬。

虚空之中只剩路鸣泽与无数光华流转的环形。他落寞地笑了笑，抬眼望去无尽的虚空。

前路什么也没有，他身边也什么人都没有。

一如过去的千千万万年。

唯有仇恨为灯火，孤单为同伴。千载万世，逆行孤旅。

而他就这么抬起脚步，向空无一物的黑暗深处走去。

-

某年某月某日，盛夏时节，暑假当中。

卡塞尔学院学生宿舍楼下站着两名新生，宿管出来递给他们钥匙。

“今年的新生来得可真早啊，咦，竟然还是兄弟么。”

新生中较矮的那位露出灿烂的微笑：“是啊，我叫路鸣泽，旁边这位不太会说话的家伙是我哥哥，叫路明非，今后请多多指教啦。”

-正文完-

-

【嶙峋之梦】

极其平常的夏夜，夜风拂过窗纱，月色倾泻如水。时不时地，窗外响起虫鸣。

楚子航自梦中醒来。

梦境毫无征兆地开始，又毫无预兆地结束。

在军部共事多年的哨兵同事曾不止一次告诉他，如果长期不绑定向导的话，哨兵将会陷入狂躁症状，那样的哨兵，寿命并不会太长。如今这样梦境缠身的症状，就是他无法自控精神力的表现。

然而这么多年过去，楚子航拒绝了无数明里暗里示好的向导，仍是一个人。

一个比十年前更沉默寡言，冷面独行的哨兵。

哨兵向导受体内龙族基因的影响，寿命会比普通人长许多。然而这样的长寿，未必是幸运。

自醒来后楚子航仍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碎发微微落在眼前，他也没去拨开。

他垂眸，不知看向何处。脑海内却提前开始了每日的必做任务。

---回忆那个人，回忆那些人。

这个世界上见过他的人很多，但记得他的人会少一点，而在他消失后，记得他的人就又会少一点。十年过去，大概这个数字又减了不少。

如果把人的记忆比作U盘，他会不会成为这个世界上关于那两个人的最后的U盘呢。

这么矫情又悲观的想法，旁人是无法从他经年淡漠冰冷的表情上看出来的。

这个人曾经只包括他的父亲楚天骄，后来又加上了一个路明非。

他至今也不认可军部给出的“阵亡”的消息，固执地认为路明非的情况应该是“失踪”。

不同于那个在尼伯龙根里被自己亲手解决的死侍化的父亲，路明非是在那个尼伯龙根里消失的。

没有痕迹，没有骨骸，没有留下一丝线索。

尼伯龙根的主人死去后那处尼伯龙根就会永久关闭，而楚子航也再无法进入那处梦魇之地探索消息。

其实还是有办法的。

在梦境里。

自十年前奥丁之原的任务后他开始无法自控地陷入梦境，军部曾一度担心他会陷入精神力暴动，然而最终他很好地控制了下来。并在接下来十年以没有绑定向导的身份完成了许多高危任务，没有陷入狂躁症状，连军部高层也为此叹服。

军部不只是叹服他对向导信息素的抵抗力，还有即使被军部放弃后也依旧对军部持有忠心。

奥丁之原任务，军部犯下了一个最大的疏忽。

设置成D级任务，是为了降低楚子航等任务成员的戒心。军部确实是存了在那次任务里抹杀高危哨兵楚子航的心。

那份被废止的方案最终还是通过了，在修改了数次之后。

然而出了点差错，因为D级任务最为平常，所以向导中心也未特别关注，所以诺诺才能趁机将路明非临时加进楚子航小组。

这是一个错误，然而当时军部高层并没有发现。

直到后来收到来自诺诺小组通讯器的信号，军部才发现原来路明非也在其中。

路明非是他们绝对不能失去的向导，保证他的安全的优先权绝对是在抹杀楚子航之上。

多年后楚子航才在暗处查到军部的人工向导计划，为什么军部如此看重路明非，因为能融合黑王尼德霍格血肉的向导，全世界仅此一个。

所以军部才会赐予他“尼德霍格”的代号。在路明非刚崭露头角的时候，只有那些与他不熟识的哨兵向导才会觉得卡塞尔学院培养出了一名空前优秀的向导，为此军部甚至赐予他龙族之王的名号。他们生来与龙族就是死敌，本不应该取这么禁忌的名字。

而路明非身边熟悉的人都只会困惑，这个废柴那么些年的人，为何突然就这么光芒大盛了。

现在想来，大概是那时黑王的骨血终于觉醒了吧。

军部在得知路明非与楚子航共同行动后紧急调整了策略，所幸楚子航那时做出了他们期待的作为。

他将路明非留在了诺诺小组，自己独自面对奥丁。

连军部也不曾料到他对奥丁早已察觉。

只是路明非这个变数一旦加入了这次任务，命运轨迹便再不是军部能掌控的了。

军部错误地估计了他们两人间的感情。

或者说，根本不曾料到他们之前的感情。

在军部最糟糕的预计里，是楚子航最终还是被同化为死侍，但以君焰杀胚的战力，那时他与奥丁多半两败俱伤，这时正好由军部悉心培养出的屠龙者路明非出来解决他们。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然而路明非没能成为那个渔翁，军部也没有。

尼伯龙根里军部无法获取他们的信息，只有从后来归来的两人反复敲打线索。

只有诺诺和楚子航归来，而楚子航自与奥丁殊死一战后就失去了意识，所以最后的回执报告几乎全由诺诺解决。而那份报告至今被锁在军部档案处最严密的地方，已经成了军部的最高机密。

楚子航之后同诺诺联系过几次，得到了那次事件的全部真相，他们二人后续做了很多隐秘的调查，在查到以黑王血肉培育向导时他们才明白路明非最后龙化的原因。

然而……这也是楚子航至今坚信路明非不是死亡而是失踪的原因之一。

若他真被黑王骨血同化，又岂会轻易地被尼伯龙根困住。

楚子航数着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坚实有力。

按照诺诺的话，这颗心脏已不再是普通混血种的心脏，它融合了路明非的心脏。

这大概是路明非留给他的唯一一样东西。

龙类失去一颗心脏并不会轻易死去，然而这颗心脏却能拯救死侍化的楚子航。

楚子航现在也不太清楚自己现在处于一个什么情况。军部例行的体检查不出什么异常，然而他却能明显感受到自己身体已经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不过有一个最显著的好处，那就是他比起其他的哨兵，似乎并不是那么渴求其他向导的信息素。

这颗心脏抑制了他的狂躁，也抚平了他的躁动。

仿佛……他就是个绑定了向导的哨兵一般。

嶙峋斑驳的梦境里都是那个人的影子。

楚子航仔仔细细地回忆了一遍与那个人相识相知的所有经过，这么多年来时间线被完整地梳理过无数遍，连一些零碎的小事也不曾放过。

如果没有意外，在那次石原任务后他们的关系应该会突飞猛进一阵子吧。

不是不知道军部想抹杀自己的心，但是这么多年来稳定的表现应该足以让军部放下些戒备。

更重要的是，帝国军部拥有帝国最大的情报网，若有路明非的线索，在这里必定能第一时间得知。

楚子航一人是无法与军部抗争的，所以也只能佯装不知军部的计划。

他梳理完自己的记忆，终于感到些许的安心。于是他闭上眼，再度睡去。

翌日阳光晴好。

清晨他收到诺诺的讯息。在那次石原任务后诺诺退出了军部，对外宣称不再参与政事安心去做加图索夫人，实际上是回到卡塞尔学院，低调地做起了讲师的工作。

讯息内容十分简短，红发女巫一如既往地喜欢卖关子，只是这次语气少有地掩不住兴奋。

“卡塞尔学院男生宿舍A0103，访问有惊喜！”

楚子航收起手机，抬眼看了看放置在床头旁的陈旧世界树纹章，转身出了门。

他没有对这个惊喜抱有太多期待，因为他深知在等待的岁月里唯有无数落空的期待最是伤人，他向来是冷静自制的。

然而他还是站在宿舍门前，抬手按响了门铃。

还是暑假，学生们大多不在。楚子航站在门前，不自在地感觉到若有若无的向导气息。

还好是暑假，还好学生少，所以宿管也少有在。诺诺没有注明这里其实是向导宿舍，楚子航一个哨兵来这里其实是很不妥的。

然而在这轻微的向导气息里，楚子航却敏锐地抓住一丝熟悉的味道。

他微微皱眉，正要回想起什么，却因突然开门出现的一张脸怔住了。

盛夏的虫鸣还在喧哗，带着灼热与湿气的风穿过走廊，探出头的少年有着熟悉的相貌，这样的场景好像在十多年前也出现过一次。记忆不曾随时光流逝，它随着每日每夜的回想而历久弥新。

“你是……”

楚子航难得惊讶。

少年穿着宽大的白T恤，踩着人字拖，顶着乱蓬蓬的鸡窝头。他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即使面前有人还是很没形象地伸手打了个哈欠：“我叫路明非，你找谁？”

-楚路篇·完-

--------

后面有拿路鸣泽视角补BUG的一点内容。OOC慎入

非常感谢看到这里的大家，鞠躬。

谢谢你们的评论爱心和推荐！

有新脑洞后还会再开坑的……

大家新年快乐！

--------------

【嶙峋之梦·路鸣泽视角】

可跳过

比较粗糙。

补BUG。OOC。慎。

---------------

我的哥哥是个笨蛋。

看着他在无数个梦境里摸爬滚打，我忍不住心疼地叹了口气。

这个结论在千年前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就已经确定，而之后我的哥哥仍锲而不舍地用无数事实来验证这一点。

我觉得我的梦境设置的挺好的，一点都不无聊。

那么多庞大的记忆一下涌入他的意识海，单凭他那副只融合了一星半点黑王血肉的小身板，肯定承受不了。

所以温柔的弟弟我给他贴心地设置了这么多梦境，还人性化地做成了RPG游戏模式。

作为客户至上的恶魔，我还给他设置了上帝视角的开挂模式，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在第一个梦境里，他的部分意识已经附着在那个叫伊莎贝尔的小姑娘身上了。

我看着他同无数的故人周旋，也不知道这些记忆是真切地灌输进他的脑海还是他强迫自己只当做游戏而过。

反正我这个哥哥自欺欺人起来，谁都拦不住。

比我还固执。

纵使设置成游戏模式，我也无法控制它们的结局走向。那些在岁月里已经变成烙印的鲜血淋漓的结局，纵使有造梦的能力，我也无法把它扭转成烂俗的喜剧情节。

我的哥哥在不断地完成梦境轮回，这个速度让设置梦境的我都感到惊讶。

值得一提的是他在完成第一次梦境轮回后再没有进入过关于楚子航的梦境，他将所有的记忆做了一个排序，从最初的远古开始。

把最好的留在最后吗？
就像小孩小心翼翼地把最美味的蛋糕留到最后一样。

我忍不住想嘲笑他这点小心思。

算了，希望他在最后，还能保持住现在这点渺小的人性吧。

反正一直以来，他就表现得跟个人类差不多。

我没想过他会这么快就完成所有的梦境，我重回人类世界只有十年不到的时间。

可是还好，虽然粗糙，但我准备的另一具身体已经差不多了。

哥哥你不用看着我露出那么惊讶的表情吧。虽然我经常对你说我们是一体的这么肉麻的话，但是本质上我们还是双生子嘛，身体还是分开的好啊。

不然你也不能忍受我和你一起去追求你的师兄吧哈哈哈。

那些记忆……是你必须要接受的。为了找点温和的方法，梦境是最好的。你不用担心时间的问题，代换成现实世界，也不过是十年。对于融合了龙族心脏的楚子航而言，这段时间是非常短的。

好啦，我会达成我的诺言。因为你通关太快所以奖励减半，这具身体做的比较仓促稍有些瑕疵，不过问题在哪儿我暂时也没发现，你就凑合用用吧。

哥哥啊，我终于能再见到一个完整的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