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路/哨向】梦境缠绕[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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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10】
还未走进路明非的隔离病房，一股浩瀚的精神威压就已覆盖了整个空间。
诺诺皱着眉，筑起自己的精神屏障。明明只是在空荡的走廊上一步步向前走去，诺诺却觉得自己仿佛在深海行走一般。看不见的巨大的压力施加在自己身上，一步一步走得相当艰难。
然而她最终还是走近了那房间，在看见病房的识别系统时冷笑一声，强行分出一股精神力，直接摧毁了它！
紧随其后的主任看到这一幕极其心痛的哀叹一声，然而此时突然从房间里扩散出的精神威压比起之前强了数倍，主任已不敢再向前行，只能看着诺诺走进房间。
路明非仍在沉睡中。他的表情十分痛苦，冷汗涔涔而下，诺诺从未在这个师弟面前看过他如此苍白脆弱的神色。
此刻她的精神波动也极不稳定，受到路明非的精神威压的影响，她的脑海里也开始不断浮动出一些破碎的影像。
她看见了不久前他们死里逃生的那片石原……那处诡异的石原是她此生再不愿去的地方。她看见了路明非的记忆，还以为他如军部传言那般因任务失败他把自己困在那处经历的梦境里久久沉沦，那一刻她真的忍不住想狠狠抽这个师弟一巴掌，不就是一次任务失败吗，至于闹出这么大动静，还直接虚拟出一个人格来背锅了？
可是忽然间她的怒气就消失了，仿佛喷薄的火山骤然遇到极寒，她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镇静了下来。
她在那些破碎的影像里看到了路明非的感情。
不管那个叫楚子航的人是否存在，她看到了路明非寄托其上的感情。
她以为她的这个师弟还是个懵懵懂懂大大咧咧的小孩，可是连她也没发觉到路明非对这个叫楚子航的人执念之深。
楚子航仿若一个寄宿在路明非记忆里的幽灵。他与他平分击杀龙王的荣耀，他是他最坚实的精神支柱，他以为这个师兄冷漠寡言不予温情，而在诺诺等旁观者看来，这个由路明非创造出的幽灵，分明只予他一个人特殊。
在觉醒哨向能力前他们就读的仕兰中学，只有这个师兄会在雨幕里静静等候值日却忘带伞的他，在卡塞尔学院重逢后，这个在第一年拒绝与任何向导搭档的人，头一次没有反对与一名向导共同执行夺回档案的任务---毫无疑问这名特殊的向导是路明非。而在与大地与山之王的作战中，诺诺更是看见了与路明非回执报告完全不同的内幕。在路明非后续无数大小与楚子航并肩的任务里，神经大条如路明非或许没有什么察觉，但换做另一个心细的向导譬如诺诺，便能发现这个冰山的人格也有别扭的温柔。
“真爱啊……”她忍不住吐槽。
她都忍不住想上前挑明这两个别扭的家伙暗地里的情愫了，这样她也不用为这个粗线条的师弟找不到合适的哨兵发愁。这个叫楚子航的家伙简直太适合他了。
如果……这个人真实存在的话。
诺诺开始明白路明非为何不愿醒来。
在他的记忆里那么鲜明地存在着一个名为楚子航的人。但如今现实里确实没有这个人，他无法改变现实，军部也不会放任他四处暴走精神波动，所以半被迫的，他只能陷入沉睡。
因为那个人只能存在于梦里，所以他沉沦于梦境。
为什么反复回忆起最后那次名为“奥丁之原”的任务，不是因为任务失败，而是因为那是他们走的最近的一次。
诺诺看着面前少年颈后干干净净的向导纹章，心底复杂难言。
可她必须做点什么。
她努力同路明非的精神威压抗争，分出一部分思维触手潜入他的脑海---在他精神波动极不稳定的时候，意识海毫不设防，以诺诺的实力，尚可潜入。
意识海里一片混乱，入目是铺天盖地的血色。
她看见了那片石原上最强大的存在，那同神祇一般的龙族至今是她此生最大的梦魇。
可是……发生了什么？
她呆愣在意识海一旁，看见了同自己记忆全然不同的一幕。
【part.11】
诺诺同路明非以及小组里其他几名哨兵到达楚子航小组负责的那片平原。
那里一片平静。没有风声，没有龙族威压的波动，甚至连任何生物的气息波动也无。
一片寂静，如同一片死地。
路明非的脸色十分难看。
他们现在会不会……如果我没有走的话……此刻至少我应该和他们在一起……
他脑内思绪翻涌，一时间几乎无法抑制住自己的精神波动。
诺诺及时注意到了他的异常，努力唤回他的思绪，道：“我们分散去寻找他们，发现任何情况，不要轻举妄动，先集合队员再做决定。”
路明非应了声好。
最后诺诺同路明非两人一起行动，其他的哨兵则各自往不同的方向搜索痕迹。
只是这么一分散，直到帝国的救援队赶来，他们才再度汇聚到一起。
诺诺至今仍不时从梦中惊醒，她梦见八足骏马高立于自己身前，马上有位手执长枪的神祇，那人那马身上都萦绕着挥散不去的水汽，空中弥漫着某种让人不安的味道，她明白那气息叫做死亡。那柄古怪的长枪就携带着这种气息，贯穿了自己的心脏。
可是这样的神终究被人解决掉了……她记得的，在梦境之外的现实，她第一次真正见识到这位代号“尼德霍格”的师弟的实力。他整个人几乎被龙族基因同化，变成了人形的龙族，然后以连神也无法抗拒的实力，杀死了那名神祇。
连同那把由命运铸就的神枪，在她的师弟面前，也败下阵来。
她是得救了的……有人为了她修改了命运。
然而现在在她面前呈现的，是那命运尚未来得及修改前的惨象。
那幕后的龙族是有目标的。被他盯上的猎物，在踏上这片石原开始，就已被命运的囚笼困住。
他们两人与其他哨兵分散后，不知不觉踏入那名龙族创造的尼伯龙根。这是一个神奇的空间，常人不知进出的方法，唯有那些龙族许可的人方可进出。换句话来说，这是龙族为欢迎猎物而修筑的囚笼。
这片影像的开头同她的记忆一样。他们正面遭遇了奥丁，那命运长枪携带不可逆转的死亡之力即将刺穿她的胸膛，然后师弟突然龙化，以身躯挡住了神的长枪。
她还记得那血液飞溅在脸上的温度。
而后奥丁被路明非所拦，这时候他们之间几乎已完全是龙族间的战斗。身为向导与生俱来的强大精神力完全扩散开来，带着龙类的威压。他们一边殊死搏斗，一边企图用龙威来震慑对手，而就在路明非即将占据上风的一瞬间，记忆终于出现偏差。
一个潜伏在阴影中的黑影突然暴起，全身笼罩着灼目的金红火焰，诺诺看见那个与神搏斗都毫不畏惧的师弟语气中终于带上恐惧：“……师兄？”
她没法明白眼下两人都已高度龙化面目全非的情况下是如何分辨出谁是谁的，或许这两个人天生就有相互感应的能力。
战局顷刻逆转，诺诺在一旁用尽全力也只能稍微牵制住一点那黑影的行动，此刻神与黑影都再无暇顾及她，她很清楚，自己在他们眼里完全构不成威胁，因此他们全力压制路明非。
诺诺看见面对神尚可留有余地的路明非在那黑影出现后竟开始动作迟疑，眼下作为记忆的旁观者的她想大声唤回路明非的神智，然而却发现这只是徒劳。
她看见这份属于路明非的梦境，渐渐开始相信或许这才是他真切的记忆，他们遭遇了一场生死之战，远比最后回执报告上的惨烈。那么她的记忆呢……莫非她所在的现实的记忆才是虚假？
而眼前的搏斗仍在继续下去，无人可以叫停，这是由命运铸就的死局。
他们高速地搏斗，身影在空中虚晃而过，在某次高温火焰爆发的瞬间，她听见他的师弟发出一声已不属于人的怒吼。
那已是龙的嘶鸣。
硝烟渐渐褪去，烟尘中三处黑影终于停滞不动。诺诺看见记忆里的自己颤颤地从一处废墟中挣扎而起，放出思维触手向那被火焰笼罩的地方探索，而后她终于控制不住，几近崩溃地呜咽一声。
那里没有任何属于人类的精神波动。
可是龙族这种生物的生命力又岂是如此脆弱。一个影子摇摇晃晃从那火焰中走出来，纵使身上不带有丝毫属于活物的气息。
那居然是她的师弟，此刻那个享有“尼德霍格”之名的向导全身已被黑色鳞甲覆盖，这些鳞片经受高温灼烧和厮杀搏斗已是残破不堪。他仍维持着一种类人的形态，可是整个人已是陷入完全的龙化。
他居然还保有人类的意识：他轻轻地把背上背负的人放在地上，纵使伤重如斯，他的手依旧沉稳有力。
那应是之前突然出现的黑影，此刻黑影的面目清晰地呈现在诺诺面前，他全身的龙化现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全身的鳞片都在渐渐褪色最后隐没在皮肤之下，青黑色如藤蔓般的血管也在软化褪色，很快这个人就彻底变回了一个普通的哨兵，完全看不出之前几乎已完全同化为死侍的样子。
“师姐师兄……你们要走出去啊。”
那个完全被龙族基因同化的少年跪在地上，努力朝他的师姐露出一个微笑。
那微笑在这么一张覆满鳞片沾满血迹的脸上显得十分狰狞，可是诺诺却感受不到那种名为害怕的情绪。
她怔怔地看着路明非胸前豁开的伤口，那里能清楚地看见龙族身躯内颤动的血管和一些细小的骨骼，纵使龙血不断修复他的伤口，此时他也只是强弩之末了。
回忆至此戛然而止，诺诺尚未缓过神来，却看见床上的少年眼睫颤动，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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